熔铜是对五千年青铜文化的一种突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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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发布时间:2021-10-15 19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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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概要描述】朱炳仁随语第三十三期
“鹰击长空,鱼翔浅底,万类霜天竞自由。”文化总是在追求自由中向前迈进,而历史上的青铜文化却一直在一种无可挣脱的范模中生存着,塑模、制范、铸铜、脱模,五千年来,似乎无人能逾雷池于一步。
大禾人面纹方鼎,商代晚期青铜器
不可否认,青铜文化就是在范模的规矩中创造出来的一种伟大文化,伟大到给予了人类一个时代,一个从公元前4000年至公元初年的青铜吋代。青铜铸造的工艺水准,在我国商周时期达到巅峰,每当我走进国家博物馆的青铜器馆时,面对历史的赋予,敬畏和膜拜之情凛然而生。
乳钉纹管流爵,现藏上海博物馆
有人说,中国美术史从某种层面来讲,是由“工艺美术”承载着的中国文化史,发展至今,呈现了深厚的传统内涵。司马迁说:“周失之弱,秦失之强,不变之患也。”我发现,当一种文化过于美丽和精湛,就会让优势固化成一种无法前进的阻力,青铜艺术也不例外。博大精深而失之以强,所以任何一丁点的推陈出新,都绝非易事。我对青铜文化陷入“内卷”而焦虑不安。
朱炳仁熔铜作品《庚彩铜瓶》
直到2006年,一种颠覆传统铸造的技艺——熔铜技艺诞生了,它把工艺美术中的适用性剥离出来。青铜艺术的演变,也从工到艺,从实用到艺术,从具像到抽象,在形而下到形而上的超升中,对“铜”这种中国人十分亲近的物质,一切都变得那么不一样了。常州天宁宝塔修建时的一场大火,竟促进了熔铜艺术的意外诞生。
常州天宁宝塔
令人意外的是,熔铜艺术竟是在一件令人“惊悚”的事件中诞生的。那是2006年5月25日,这一天,我和儿子朱军岷领衔建造的中国最高宝塔——常州天宁宝塔整修铜工程突然起了大火。当时,宝塔已接近完工,塔上还有人。经过检查,宝塔仅仅烧毁一层屋檐,没有伤筋动骨,也没有人员伤亡,这真是一场有惊无险的事故。
当年《扬子晚报》报道天宁宝塔新闻图
然而一个偶然的发现,却让这场意外变成机遇。清理现场时,我发现高温中融化了的铜肆意地流淌在地上。铜水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从空中洒下,晶莹的铜珠如千万铜泪互相牵连着,拥抱着,不失个性地融合在一起。它们舒展着自己的筋骨,似在呼唤着自己的灵魂,自青铜时代以来第一次跳出了范模的圈扼,把酒临风,与火共舞。铜泪跳跃成姿态万千的熔铜结晶体,而此种形态所展现的流畅之美,是人工铸造无法造就的。
朱炳仁熔铜作品《跳舞的人》
我将这些被当作熔渣的青铜魂魄捧在手中,一叶见佛,两叶悟道。我一直苦苦地在寻觅着青铜文化新生的“密码”,这不就在手中?我抬头看了看即将完工的天宁宝塔,心跳突突,泪珠盈盈,艺术细胞狂野地奔腾。我甚至记不清如何指挥着同事,将送去回炉的熔渣中抢出两包来运回我的工作室,但清晰地记着天宁寺松纯长老提笔给我写了四个大字“佛塔舍利”。
天宁寺松纯长老题字《佛塔舍利》
宝塔经历了一场凤凰涅槃式的“磨练”,它将其最精华的结晶体“佛塔舍利”交给了我。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,铜艺发展历程中一定有一件事会发生,但究竟是什么,会走到哪一步,都无法想象。
朱炳仁正在熔铜创作
后来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了,法在心头,泥古则失。我沉浸在狂热的创作中,一批别有韵味的熔铜艺术作品应运而生了。
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了朱炳仁作品《阙立》,这是蕴有“佛塔舍利”原物的天人合一的艺术品。
朱炳仁熔铜壁画作品《阙立》
第一件熔铜作品就是被收藏于国家博物馆的《阙立》。我用天宁宝塔的部分熔铜结晶体,在仅0.5平方米面积的作品中,既有浮雕又有圆雕,既写意又写实,同时揉合了铜雕、国画、书法及油画多种技法。美术理论家、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主任、《美术研究》主编邵大箴说:“朱炳仁的熔铜壁画真是意趣天成!高温熔化的铜的自然纹理和朱炳仁的传统铜艺术,再加上中国书法的点缀,运用油画的手法,就赋予这个作品强大的艺术生命力。”
在随后的熔铜艺术创作中,熔铜结晶体又如同生动、丰富、流畅的笔墨线条,深浅浓淡、层叠交错。2017年,我以传统宋画为灵感,创作了《宋画迷宫》,以历史上数量最多的铜画群,计五十八幅铜画组合成一“迷宫”形态的装置艺术在威尼斯双年展上亮相,以熔铜的方式呈现宋时期遗留下来的精致遗产及美学意境。
朱炳仁熔铜装置作品《宋画迷宫》
2021年,在博鳌亚洲论坛“20年20人”中国文化人物大家展上,我的四件熔铜作品受邀参展,其中,两幅巨幅熔铜壁画《万泉归海》《清香自远》,被永久收藏陈列在博鳌亚洲论坛会场。
朱炳仁熔铜巨幅壁画《万泉归海》
夏禹铸九鼎以来,铜终可在自由的熔凝中,展现其无可复制的肌理与形态。在2009年巴黎飞往上海的航班上,我写下《舞铜》一诗:“造化在舞铜中任性地发挥它的脾性,舞者在舞铜中理性地熔铸他的个性。立定,太极推手;转身,霓裳羽衣。铜终于舞起来了。天地无限,造化无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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